文｜奚勇

每一项技术的迭代和革新,都将意味着一个新的契机、新的挑战,同时也是一个新的开始。科技企业和投资人士纷纷加入,元宇宙相关概念受到资本市场热捧,一批大型企业纷纷宣布布局元宇宙市场……一夜之间,似乎“万物皆可元宇宙”。元宇宙不等同于电子游戏,也不等同于虚拟世界,它被寄希望成为“平行于现实世界的人类第二空间”,而这种期待能否实现,还需要时间的检验。

突然火爆的图书题材

2021年被称作是“元宇宙元年”。谷歌、苹果、微软、华为、腾讯、字节跳动等国内外互联网公司纷纷入局元宇宙。沙盒游戏平台Roblox成为第一个将元宇宙概念写进招股说明书的公司,其在纽约交易所上市首日,市值就突破了400亿美元,引爆了科技圈和资本圈。自此,元宇宙成为科技和资本领域的热点话题。

在图书出版市场,元宇宙也成了香饽饽。北京大学出版社的《图说元宇宙》《设计元宇宙》、中信出版集团的《元宇宙》、湖南文艺出版社的《元宇宙指南》问世不久,便纷纷跻身科普读物畅销榜前列。

中译出版社更是举全社之力,致力于打造元宇宙前沿研究、信息集散与技术传播的思想中心基地,连续出版了《元宇宙》《元宇宙通证》《元宇宙大投资》《一本书读懂元宇宙》《元宇宙新经济》《解码元宇宙》《极简元宇宙》《元宇宙教育》《元宇宙与碳中和》等一批元宇宙主题图书。2022年4月,该社针对儿童出版了《给孩子讲元宇宙:开启未来的通行证》,弥补了元宇宙出版物中童书市场的空白。

《图说元宇宙》 《设计元宇宙》子弥实验室 2140 著，北京大学出版社

《元宇宙指南》崔亨旭 著，博集天卷｜湖南文艺出版社

《元宇宙》于佳宁 何超 著，中信出版集团

《给孩子讲元宇宙：开启未来的通行证》[韩]千允贞 著，[韩]朴善和 绘，杨皓雪 刘人博 译，中译出版社

短短一年,市面上元宇宙主题的图书已经有数十种之多,而大多数人对元宇宙仍是一头雾水。较普遍的元宇宙定义是:通过虚拟增强的物理现实,呈现收敛性和物理持久性特征的,基于未来互联网的,具有链接感知和共享特征的3D虚拟空间。通俗来说,元宇宙是一个数字虚拟世界,随着技术的发展,人们可以在元宇宙里学习、工作、娱乐,得到沉浸式的体验。

我们可以畅想一下元宇宙的生活。未来的某一天:早上8点,在关掉闹钟后,你慢悠悠地起床、洗漱、吃早饭。9点,到了上班的时间,你穿戴好全身追踪的智能设备,瞬间进入建在元宇宙中的公司。同时,同事的虚拟化身也陆续出现。大家可以聚在一起讨论工作,共享虚拟资料。10点,你收到大洋彼岸的会议邀请,点击“接受”后,你瞬移到了一个虚拟会议室,来自世界各地的同事聚在一起,进行面对面的会议。12点,上午的工作结束,你关闭了智能设备,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,开始和家人一起享受可口的午餐。这一切看起来无比梦幻,但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现实。

元宇宙的雏形正是出自科幻小说。1992年,美国科幻作家尼尔·斯蒂芬森在其小说《雪崩》中提出了“Metaverse”的概念。在书中,“Metaverse”是一个平行于现实世界的虚拟世界,人们可以在其中进行游戏、社交。“和现实世界中的任何地方一样,这里也需要开发建设。在这里,开发者可以构建街道,修造楼宇、公园,以及各种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,如悬在半空的巨型灯牌、无视三维时空法则的街区、自由格斗地带等。”在小说的中文译本中,“Metaverse”一词曾被翻译为“超元域”,如今则可以被称作“元宇宙”了。

沉浸的快乐无处不在

严格来说,元宇宙并不是一种新技术,而是一种新概念、新理念。它甚至不是一个科幻概念,因为人类自古以来,就对沉浸在虚拟体验中有浓厚兴趣。按照设想,元宇宙需要全面融合区块链、增强现实、5G、大数据、人工智能、3D引擎等新技术,进而形成数字创造、数字资产、数字市场、数字货币、数字消费的新模式。

不过,许多研究者并不认为元宇宙和“虚拟空间”能画等号。微信、抖音虽然占据了现代人生活的很大比例,但是人们只认为它们是“产业生态”。当然,人们也有沉迷于刷抖音的时候,甚至一刷就是一两个小时,却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在另外一个“时空”。虽然人们的眼睛紧盯着几寸大小的屏幕,但是依然可以感受到屏幕以外发生的事情。在手机屏幕的方寸之间,用户并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。但是元宇宙不同,当你戴上加载虚拟现实技术的头盔时,瞬间就像经过时空隧道,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。

事实上,元宇宙离我们并不遥远。说到主题乐园,大家很容易联想到广州长隆主题乐园、上海迪士尼及最近大火的北京环球影城。它们的特点是,给用户创造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大型主题梦境,来作为游乐目的地,用户愿意为了体验这个梦境而付费,这就像是线下的元宇宙。

这些模式其实都是在学习迪士尼乐园。当年,迪士尼创始人沃尔特·迪士尼之所以会有建造主题乐园的想法,是因为想给迪士尼的影迷们圆梦。很多影迷在观影之后曾给沃尔特写信,请求参观迪士尼的电影工厂,想亲身感受电影中的美好场景。但沃尔特很清楚,如果大量接待影迷,势必会耽误电影工厂拍片子。所以他就有了建造主题乐园的想法,专门为影迷们造梦。

随后的半个多世纪,迪士尼在美国佛罗里达州、日本东京、法国巴黎、中国香港、中国上海等地陆续开办了多座迪士尼主题乐园,被誉为现代社会的造梦工厂。2018年5月31日,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迪士尼星球大战沉浸式乐园开业,官方出售的50万张门票在2小时内被抢空。迪士尼除了真实还原影视中的场景,还利用新技术来模拟各种星球大战的画面,让玩家在一定程度上获得身临其境的感觉。

只不过,虽然主题乐园能带给人们沉浸感,但其本质上还是商业景观,定位于服务大批量游客,还无法深度满足个体用户参与感和补偿感的需要。这时候,就需要元宇宙出马了。

比如登上“天宫二号”的中国航天员们,之前他们无法在真实的“天宫二号”中训练,需要在模拟器中提升本领。登月亦是如此,地球上没有和月球上完全相同的环境,登月的“嫦娥号”只能在模拟月球环境的模拟器中训练。这种模拟器就可以视作元宇宙的应用案例。

元宇宙还有更多的应用场景。现实世界中演唱会前排的位置十分有限,很多处于后排位置的观众无法获得很好的观看体验,但如果将演唱会搬到元宇宙中,虚拟世界的演唱会可以生成基于每个参与者的个性化影像,大家无论身处什么位置,都能够获得最佳的观看体验。

元宇宙的商业价值在于,人们在数字世界中的喜好,可以投射到现实世界中。游戏、展览、旅游、设计等行业,都会受到元宇宙的影响,从而形成新的经营模式。手办、玩具就是特别典型的一类商品,这些商品原型是电影、电视或游戏中的一些虚拟形象。2019年,上海第一家《火影忍者》动漫主题餐厅开业,《火影忍者》的影迷和游戏玩家纷纷捧场,现场人山人海,显示出巨大商机。

技术设备仍是大问题

元宇宙有诸多好处,但我们也不能太过乐观。

与如今的互联网相比,元宇宙的数据体量会庞大得多。为了实现高度沉浸感,用户必然要对元宇宙开放更多授权,包括个人生理反应、脑电波数据等。这些数据的安全谁来负责?如果出现个人信息泄露或被盗用的问题,如何追责?信息泄露会不会对现实世界的用户产生严重影响?目前还都有待观察。

元宇宙以高度沉浸感和超高自由度著称,也就是说,元宇宙的终极形态是构建出一个与现实世界无异的虚拟世界,以实现让人类在虚拟世界中生活的构想。那么,人们习惯了在虚拟世界中生活,会不会一味沉溺于虚拟世界,从而导致现实世界的发展暂停呢?这是很多研究者已经在担忧的一个问题。

试想,在未来如果大部分人都进入元宇宙生活,是否会出现类似电影中的问题:互联网巨头和专业团队将垄断大部分资源,各集团为了争夺资源将产生矛盾,进而爆发“战争”,而普通用户只有依附他们,才能保障安全和正常的体验。

更基础的问题是技术。要想实现元宇宙之梦,必须以多种技术作为支撑,网络和算力技术、虚拟现实技术、增强现实技术、拟真现实技术、混合现实技术、区块链技术等缺一不可,但在短时间内,某个企业想独立掌握这些技术基本不可能。另外,现阶段的技术水平尚不足以支持元宇宙的设想。例如,在一些电影情节中,人们可以在虚拟世界中长时间游戏、社交、参加聚会,但现阶段的虚拟现实设备分辨率并不能达到人眼最自然的清晰度,而且长时间使用设备还会出现功耗过高、设备发热等问题,严重影响用户的体验感。

要想实现全民进入元宇宙,设备成本也是一大问题。现在市面上虚拟现实、增强现实设备的价格并不低,一些体验感较好的设备价格在4000元左右,再加上可穿戴设备、衍射波导镜片等其他进入元宇宙的标配数字产品,这一笔花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负担起的。

另外,要想在元宇宙构建一个虚拟世界,其中交互的用户数量势必是非常庞大的,甚至会达到亿级以上。然而,目前的终端服务器承载能力有限,即便是一些大型互联网公司也未必能承受数亿用户同时在线。这不仅要求服务商实现技术的飞跃,还要求服务商承担高昂的维护终端服务器的成本。

在科幻作家韩松看来,元宇宙目前这么火,更像是由于西方经济下行、疫情蔓延,现实中找不到更好的题材,而由资本制造出来的一个梦境。他指出,科幻有一个特点,凡是它预言的大都会出现,但是出现的都比预言的时间晚,比如太阳系航行自由、超级人工智能、飞行汽车、物联网、3D打印、自动驾驶,都没有在预期时间出现或达到预期效果。元宇宙可能也会是这样。在可以预期的未来,人们的注意力还是会放在现实世界,解决实体经济、科技创新、人口增长、贫富差距等问题。